【看見動漫】《黃金神威》：蝦夷愛奴人的悲歌 - 橙新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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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：漫遊者

日本漫畫引人入勝之處，不單純故事有趣，更因為不少漫畫皆透過故事，帶出日本不同的文化狀況和歷史觀點予讀者認識。《黃金神威》（野田智作品）講述1895年日俄戰爭後，主角（前軍人）杉元佐一和蝦夷（現北海道）原住民阿席莉帕、前新撰組成員土方歲三，以及和人軍隊第七師團三個勢力在北海道爭奪黃金的過程。看過漫畫的讀者肯定知道，作品的主軸推進有點散漫，作者反而花了不少筆墨去介紹蝦夷、愛奴人（アイヌ，Ainu）的生活、狩獵捕漁和飲食文化，實在是一部非常有趣又有意思的漫畫。

《黃金神威》圖：資料圖片

漫畫以和人（日本人）杉元來到北海道冒險作為舞台，由於人生路不熟，要依賴阿席莉帕以愛奴人傳統的生存智慧才能化險為夷。透過二人幾乎走遍整個北海道，甚至目前漫畫情節已到進入俄羅斯國境奪寶，讀者不斷地從中了解到愛奴族人的文化，例如熊於愛奴族人的神聖地位，如何在狩獵時把握時機，人於不毛之地怎樣與大自然融合而非試圖扭曲等等。作者考據豐富，參考了頗多關於蝦夷文化的文獻，亦獲得包括愛奴語、俄羅斯語的專家協助監修有關語言文字，也有民俗學、愛奴族協會及其他博物館提供各種資料，《黃金神威》可說是一部寓教育於娛樂的作品。

《黃金神威》女主角阿席莉帕出色的顏藝表演成為賣點之一圖：《黃金神威》動畫截圖

熊對愛奴人而言具有神聖地位，殺熊是他們的重要行動，不可隨便殺圖：《黃金神威》動畫截圖

身為和人的杉元，開始接受對於他來說應該是不文明的文化，和人與愛奴人的相處也越來越好，漫畫好像反映了兩族之間一直相安無事。然而，歷史卻並非如此發生。

和族與愛奴族之間是商業貿易夥伴的關係，後來和人開始遷入，跟愛奴人衝突因而增加，自以為擁有高等文明的和人開始逼迫愛奴人學習和使用和人文化，愛奴人起而反擊，卻在相庫相郢之戰被和人打敗後，愛奴人從此淪為從屬。和人從來沒有視愛奴人為平等關係，蝦夷本身也沒有自己的歷史，在明治年代，蝦夷作為帝國的一部分，中央官員開始遷入該地，對和人來說，這是北海道開拓史，他們為了對愛奴人進行教化和提升他們文明而來的。北海道教育界泰斗岩谷英太郎認為：「愛奴人實在是劣等的民族……對將來不抱持希望……沒有儲蓄的心意……耽溺於飲酒並以之為唯一快樂……少有或沒有衛生知識……起居飲食沒有規律性……他們之間經常進行怠惰、賭博、說謊、詐欺等惡行……有遺傳自祖先的梅毒病……總之他們還是屬於優勝劣敗的法則」。（岩谷英太郎：1891；18）

愛奴人的形象圖：作者攝於北海道大學綜合博物館

據官方估計，愛奴人口大約有二萬多，但由於日本官方的「單一民族」觀念，愛奴人始終沒有獲平等對待。在明治時代，甚至稱愛奴人為帶有強烈次等意味的「舊土人」。和人認為北海道是面對俄國的最前線，為了取得軍費，和人會壓榨愛奴人。為了令愛奴人更接近和人，又會逼愛奴人學習日本文化，不准他們說愛奴語。在強逼通婚政策之下，日本現在基本上已沒有純愛奴族人，他們擁有日式名字，會講標準的日本語，年輕一代有不少並不懂得說愛奴語。日本人甚至會以愛奴族人的名稱來取笑當地人，如文首所指，「愛奴」的日語發音是「a-i-nu」，這個發音可以讀成「a，inu」，即是「啊！狗（inu）！」的意思，可見和人對愛奴人的侮辱。

愛奴人向和人主要出口的貨物圖：作者攝於北海道大學綜合博物館

直至2008年，日本政府才確定愛奴人原住民的地位，並提出《愛奴人文化振興法》，陸續提倡各種保護愛奴人的政策。但經過這麼多年的破壞，愛奴文化已所剩無幾，當日為了使北海道作為「帝國大門」抵抗俄羅斯，逼愛奴人放棄他們的紋身、打耳孔等傳統，甚至迫令他們改名換姓，以及最直接打擊愛奴人文化的只允許說日語，都對愛奴文化造成巨大毀滅。其實被日本帝國拉攏成為日本國一員，除了北方的北海道之外，南方的沖繩也因為島津入侵與明治時代的琉球處分，而被強行變成日本國的一部分──日本的南方門戶。

漫畫以和人的視角進入蝦夷的世界，與另一文明接觸，全靠當地人累積的生活經驗和智慧，所謂「文明人」在這個地區才能存活下來。為了國家「單一民族」的政策，消滅本來就已存在的多元文明，是何其可惜的事，即使現在承認「強迫愛奴民族與和人過相同生活方式的內容，實質上並沒有真正解決愛奴人的痛苦」（北海道博物館），文化被嚴重破壞是已然之事了。